一束强烈的日光从高高的雕花窗棂斜刺入内,恰好穿过几重薄如烟雾的鲛绡垂帘,落在舆图核心的皇城区域,也堪堪照亮哲宗明黄龙袍上金丝绣成的团龙纹样一角。那龙首在光斑里半隐半现,龙爪扣住的位置,恰好标着醒目的“殿前都指挥使司”。?x·g+g¢d+x~s\.?c~o,m′
他身体挺拔如松,映在地面金砖上的影子也锐利得如同一柄出鞘的剑,沉静的影子笼罩着图上的要害处。
一个全身裹在深紫近黑袍服里,连面目都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男子,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无声跪伏在他身后几尺之外。
那人的脸完全埋在阴影里,声音像在喉咙里磨过沙石,低沉嘶哑,每一个字都淬着阴毒:
“枢密处已递了消息……花月山当日确曾密会西夏特使……”他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如同毒蛇吐出信子捕捉空气中的味道,“……虽然无人亲见其传递文书,但行迹鬼祟,形同叛国!其罪不容诛!”
哲宗面无表情。舆图上,“殿前司”那浓重的朱砂印记被阳光烤得如同新鲜的凝血。他缓缓抬起右手,食指骨节突出。日光下,那根手指修长却带着一种掌控万物的沉甸甸的力量感,朝着血红色标记的中心——殿前都指挥使司的方位——极其缓慢地压了过去。
指腹在冰凉光滑的舆图表面几乎悬而未落,指尖的阴影却在朱砂标记上不断加深、扩大,如同一只无形的、即将攫取生机的巨爪。
殿内空气被无形的压力凝固了。冰盆散发的寒气似乎也被抽空,冷香沉到了底,只剩浓稠的杀机和一股即将降临的血腥气。
“水太深?”赵煦似是无声冷笑,“那就叫水……彻底浑起来。等那水底的东西自己忍不住要钻出来透气时……”
那无声的话语如同毒咒烙印在死寂的空气中。
哲宗悬停的手指终于以无可撼动的帝王之威,重重地、无声地按落在那片象征掌控京畿军务重权的鲜红标记之上。
整个枢密重地,于无声处惊雷翻涌。
五月的汴京,蝉鸣聒噪。
史进与折彦质策马疾驰,马蹄踏过御街的青石板,溅起被烈日烤得发烫的灰尘。
史进腰间悬挂的皇城司玉牌随颠簸叮咚作响,折彦质瞥了一眼那象征钦命的莹白玉佩,低声道:“苗履老奸巨猾,他敢栽赃花月山,必已备好后手。”
史进眯眼望向远处殿前司森黑的兽头门楼,唇角扯出一丝冷笑:“他若真干净,何必灭口?”
正午的日头白花花砸在殿前司乌沉沉的门楼上,蒸腾起一片铁锈与汗腥混合的燥气。
史进腰间玉牌随着脚步撞击银鱼袋,叮当清响刺破了死寂。
折彦质落后半步,手掌始终按在佩刀吞口上,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甬道两侧甲胄森然的守卫。
“奉皇城司令,提审要犯花月山!”史进声音不高,却压得门前持戟卫士呼吸一滞。玉牌上“如朕亲临”四个阴刻小字在日光下流淌着冰冷的权威。
守卫队长喉结滚动,硬着头皮上前:“敢问上差,可有指挥使手令?殿前司重的……”话音未落,折彦质一步踏前,刀鞘已重重拍在他胸甲上,金铁交鸣声炸响:“老王,你眼睛不好使吗?”
守卫队长苦着脸说道:“少郎君,我这也是职责在身,”说着眼睛往下方一瞥,
折彦质会意,斥道:”皇城司拿人,轮得到殿前司过问?滚开!”
连刀带鞘打在他胸口,那队长惨叫一声倒地,却是让开了去路。
折彦质暗骂了一声老狐狸,当先而行。
摩擦声中,厚重铁门轧轧开启,一股阴湿霉烂的浊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石阶向下延伸,没入昏暗,只余壁上火把投下跳跃鬼影。
折彦质当先踏入,右手拇指顶开了刀锷,一线寒光在幽暗中若隐若现。
史进紧随其后,靴底踏在渗水的石阶上,发出空洞回响。
地牢深处,一间精铁铸就的囚室前,火把光芒被扭曲的铁栅切割成碎片。
花月山被两根牛筋索悬吊在刑架上,双臂反剪,头无力地垂着。
深紫色官袍破碎不堪,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鞭痕,血水顺着裤脚滴落,在污黑地面聚成一小滩粘稠的暗红。
他左眼肿得只剩一条缝,嘴角残留着凝结的血块。
“花大人骨头倒是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身着殿前司指挥使常服的苗履背对牢门,正慢条斯理地用一方素白手帕擦拭手中铁钎上的血迹,“再问你一次,那日博雅斋,你为何私放西夏密谍?又为何指使苗傅截杀皇城司密谍史进?”
花月山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