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目不斜视,目视前方那个已经用白色粉笔按图纸画好了不同部件分区的指定区域。
那区域就在阴凉棚的边缘,阳光被棚顶遮挡了大半,相对凉爽一些。铁蛋儿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着。他的搭档老李则已经起身,跟在他旁边,一边走一边提醒:“放稳点,别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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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铁蛋儿将箱子扛到了指定位置。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觉胸腔里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他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放平,双手撑着箱底,慢慢松开手。箱子“砰”的一声轻响,落在地上,扬起一小片灰尘。
他立刻感到一阵虚脱,双腿有些发软。他扶着箱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心脏还在胸腔里砰砰狂跳。他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汗水混杂着尘土,在脸上划出一道道黑色的痕迹。
旁边,几个老工人正对付装“t型螺栓”的纸箱。这些箱子比弹条箱更大,也更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师傅,用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握住撬棍,精准地插入箱盖缝隙。“咔嚓”一声脆响,箱盖被撬开了一条缝。里面是密密麻麻、用油纸仔细分隔包裹的螺栓和配套的螺母、平垫圈、弹簧垫圈。这些小小的零件,是连接钢轨与轨枕的“关节”,同样至关重要。
“来,搭把手!”老师傅招呼旁边的小伙子。两人一组,一人抬箱子的一头。箱子晃晃悠悠地离开堆场,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弹簧上,随时可能失去平衡。汗水滴落在纸箱上,瞬间裂开深色的斑点,像是一幅抽象的地图。
“胶垫!来俩人搬胶垫!”郭师傅,一个身材微胖、说话声音洪亮的中年人,在另一堆蛇皮袋前喊道。他的声音穿透了工地的嘈杂,带着不容拒绝的急切。
铁蛋儿刚放下弹条箱,抹了把汗,立刻应声跑过去。胶垫装在巨大的灰色蛇皮袋里,一袋一袋鼓鼓囊囊,像怀孕的母兽。他看着那袋子,心里有点发怵,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重。
“我来!”老李已经跟了过来,抢先一步抓住袋角。
铁蛋儿赶紧伸手,和老李一起,抓住另一边的袋角。入手的感觉很奇怪,沉重而富有弹性,袋子像是充满了某种粘稠的液体。隔着厚厚的袋子,也能闻到一股浓烈的橡胶和防锈蜡混合的气味,刺鼻而霸道,仿佛要把人的嗅觉器官都冲垮。
两人合力,将袋子抬离地面。-兰,兰′闻,血^ -耕_歆¢嶵^快\那重量超出了铁蛋儿的预期,袋子像一块巨大的磁铁,牢牢吸在地上,需要费很大的劲才能抬起来。他感觉自己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甚至有些颤抖。
“走,挪到阴凉棚下——胶垫最怕暴晒。”郭师傅一边说着,一边在前面带路。
两人抬着一袋胶垫,步履蹒跚地挪动。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袋子在两人之间摇晃,发出沉闷的“呼哧呼哧”声。铁蛋儿感觉自己的腰都快被压折了,汗水不停地流下来,模糊了视线。他只能紧紧咬着牙,死死抓住袋角,不敢有丝毫松懈。
好不容易挪到阴凉棚下,铁蛋儿感觉自己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将袋子放下时,手一松,袋子“咚”的一声砸在地上,溅起一阵灰尘。
“呼……呼……”他大口喘着气,感觉肺部火辣辣的疼。
郭师傅已经打开了袋子,里面是摞得整整齐齐的灰黑色橡胶垫,每块都嵌着细密的钢丝网,像一张张坚韧的网,用来缓冲列车通过时的震动。铁蛋儿看着这些胶垫,心里充满了敬畏。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东西,却是保证列车平稳运行的重要一环。
铁蛋儿和小刘,另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新工人,合力解开另一个胶垫袋的捆扎绳。浓烈的橡胶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咳嗽了几声。袋子里同样是摞得整整齐齐的灰黑色橡胶垫。
他们开始一块块地拿出来,核对厚度标识(6mm, 8mm, 10mm)。这些胶垫的厚度是根据不同的线路条件和列车轴重来选择的,不能有丝毫差错。他们小心翼翼地按规格码放在铺了帆布的地面上,像在玩一场巨大的、严肃的积木游戏。
手指很快沾满了黑色的橡胶粉末和防锈蜡,黏糊糊的,很难清洗。铁蛋儿感觉自己的手指变得又黑又糙,像老农的手一样。
铁蛋儿一边干活,一边偷偷观察着周围。工地上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每个人都像上紧了发条的机器,不停地运转着。弹条、螺栓、胶垫、垫板……这些冰冷坚硬的“铁肉”,在工人们的手中传递、搬运、清点、分拣,最终将被安置到它们应该在的位置,组成一条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