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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道尺丈量的尊严

孙工长那第一顿“洗礼”,与其说是骂,不如说是一场猝不及防的暴风雨,劈头盖脸砸下来,瞬间在他心上糊了一层黏腻、冰冷的油污。\2′8/墈¨书/网* ,追+嶵′薪+彰^截`那污渍仿佛生了根,怎么也洗不掉,沉甸甸地压着,久久不散。孙工长的声音,时而像玻璃碴子般尖锐刺耳,时而像钝了刃的刀背,闷闷地拍打,反复切割着他那份从象牙塔里带来的、关于工作与成长的瑰丽幻想,片片凋零。

ak维修74车间,这里的空气似乎天生就比别处更沉重,带着一种压抑的粘稠感。铁锈的腥味、机油的浓稠味、大汗淋漓后的酸腐味,还有那种看不见、摸不着却无处不在的压抑,层层叠叠地混杂在一起,几乎要把人 (窒息)。这种压抑,并非来自体力透支后的疲惫——虽然那也足以将人榨干——而是源自一种更深沉的屈辱:感觉自己像一颗随时可以被拧掉螺丝的零件,被彻底无视,被轻贱地对待,仿佛工具一般,没有灵魂,只有功能。

每天,林野都像拖着两根灌满了铅水的腿,挪回那个号称“管住”的八人间宿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懒得说,只剩下一种本能的渴望——把自己狠狠砸进那张吱呀作响的硬板床上。那床是老式的铁架床,铺着薄得可怜的草垫,上面是印着早已褪色、模糊不清格子图案的凉席。人一躺上去,便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床板铁架的彻骨冰凉和硌骨的坚硬。旁边的工友,有的鼾声如雷,震得铁架床都在晃;有的也和他一样,沉默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映不出任何光亮。

他被分配给赵叔——正是那个在培训时,总喜欢缩在角落里抽烟,用一种洞悉世事的平静语气,冷不丁地提醒他“试用期过后才是真地狱”的沉默寡言的中年人。赵叔五十开外,背脊微微佝偻,脸上是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刻下的深沟浅壑,那沟壑纵横的皮肤,活脱脱像极了戈壁滩上那些饱经沧桑、倔强生长的胡杨树皮。他的一双手,粗糙得如同老树皮,指关节因常年与冰冷的钢铁、厚重的扳手、坚硬的道尺打交道而变得粗大变形,那是无声的勋章,也是岁月留下的刻痕。赵叔话极少,干活时更是沉默得像一块没有生命的铁,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与那些沉默的钢铁物件在对话。偶尔开口,也只是几声短促而精准的指令,像钉子一样砸下来,不容置疑。

林野的日常,便是在这喧嚣与死寂疯狂交媾的炼狱里,日复一日地与那些顽固的螺栓较劲,仿佛它们是铁轨下的精魂,拧不完,也拧不垮;抬那些沉甸甸、带着钢铁冷意的钢轨配件,每一寸移动都像是在和地心引力拔河,似乎永远也抬不完;还有那些嵌在轨枕缝隙里的石砟,顽固得如同宿命,怎么扫也扫不干净,总有些顽固的颗粒,像针尖一样扎在工具和人的心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项最基础、也最磨蚀心志的任务——道尺丈量。一次又一次,单调得如同机械复刻,仿佛要将他的意志也一同丈量、磨平,直至消散在铁轨的尘埃里。

那把道尺,是工务段最原始、最廉价的工具之一,一根长长的、冰冷的金属杆,两端是铁灰色、带着磨损痕迹的测量爪,中间嵌着个小小的、易碎的水平气泡和几行读数标尺。它的使命,就是一遍遍丈量两根钢轨之间那被称作“标准轨距”的1435毫米,以及它们之间不容有失的水平高差——误差绝不能超过那冰冷的允许范围。

林野最初拿到道尺时,内心是轻视的。这玩意儿,培训时只提了一嘴,远不如探伤仪、全站仪那些“高科技”设备能吸引他哪怕一秒钟的目光。在他看来,这无非就是按下去,看看那个小小的气泡在不在中间,读数对不对,机械重复罢了。孙工长骂他后,他更是带着一股怨气,丈量时动作粗暴,把道尺往钢轨上一杵,那冰冷的金属撞击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眼睛随意一扫气泡,就在记录本上潦草地划拉个数字,仿佛那数字只是通往下班途中的一个个驿站。他觉得自己就像这把道尺,被随意地扔来扔去,丈量着别人指定的“标准”,却没人关心这“标准”背后意味着什么,更没人关心丈量者的感受。

一天,在一个小半径曲线地段,林野照例“敷衍”地测量完一段。这里的地形起伏如同顽劣的浪头,加上钢轨受列车侧向力作用,几何尺寸变化更频繁,是重点检查区域,也是他最想速战速决的地方。林野心里嘀咕着,快点干完,早点收工,回去还能冲个澡,别让孙工长再挑刺。他快速地放下道尺,气泡晃了晃,勉强稳定在一个位置,他没等它完全静止,就估摸着读了个数,赶紧记录下来,仿佛那记录本会咬手。

赵叔走过来,没说话,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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