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这个记录,留着!以后操作时注意修正!”这份来自技术权威的肯定,像一股暖流,短暂地驱散了林野心头的阴霾。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技术本身的价值,哪怕是在最简陋的条件下被发掘出来,也能赢得尊重。这尊重虽然微薄,却无比真实。
他开始有意识地观察张工。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身上凝聚着一种底层技术人员的生存智慧。他对待仪器像对待老战友,保养得一丝不苟,哪怕是最旧的经纬仪,镜片也擦得锃亮。他操作时动作沉稳精准,带着一种历经磨砺后形成的肌肉记忆,效率极高。他对数据的苛求到了近乎偏执的地步,记录本上每一个数字都工整清晰,涂改必有签名和理由。林野意识到,张工的“技术生存论”,不仅仅是态度,更是一整套严谨的操作规范、数据记录习惯和对设备性能极限的深刻理解。这些,都是教科书上不会写的“真功夫”。他像一个影子,默默模仿着张工的每一个动作细节,学习他如何在资源匮乏中最大化效率和精度。
然而,就在林野沉浸在这种卑微却充实的“技术武装”过程中时,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如同冰冷的钢轨上炸响的惊雷,将他强行拉回了残酷的现实,并对他刚刚建立的信念体系,发起了猛烈的冲击。
风波的中心,是陈涛。
起因是一次《工程制图》课的作业。郑老师布置了一个相对复杂的轨道连接配筋图绘制任务。大部分同学都按部就班,用铅笔和丁字尺在绘图纸上艰难地描绘着。林野也画得极其认真,力求每一个线条都横平竖直,每一个标注都清晰无误,虽然他知道这离实际工程的cad制图相差十万八千里。
陈涛却交上了一份“异类”的作业。他没有用绘图板和丁字尺,而是用电脑绘制了一份清晰的cad图纸,打印出来上交了。图纸规范、标准、美观,远超手绘能达到的水平。
这份作业在班上引起了小小的轰动,也彻底激怒了郑老师。在课堂上,郑老师拿着那份打印的cad图,脸色铁青,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将图纸狠狠摔在讲台上!
“陈涛!你给我站起来!”郑老师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谁允许你用电脑绘图的?!我强调过多少次!手绘!手绘是基础!是根本!你这是在投机取巧!是在蔑视课堂纪律!是在侮辱工程制图这门严谨的学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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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涛站起来,脸涨得通红,但眼神里却带着不服:“郑老师,我只是想更高效、更准确地完成作业。cad是现在工程制图的通用工具,也是我们未来工作中必须掌握的技能。我认为……”
“你认为?你懂什么?!”郑老师粗暴地打断他,唾沫横飞,“我教了二十年制图!我还不比你懂?!手绘锻炼的是你的空间想象力!是你的耐心!是你的基本功!没有扎实的手绘功底,你用电脑画出来的东西就是垃圾!就是空中楼阁!你这是在舍本逐末!是在追求表面的花哨!是在偷懒!”他越说越激动,手指几乎戳到陈涛脸上,“看看你画的!线条是直了,标注是整齐了,可你理解这每一根线条背后的结构意义了吗?理解这钢筋的受力了吗?电脑帮你画了,可知识进你脑子了吗?!我看你就是想偷懒!想用这种歪门邪道糊弄我!糊弄你自己!”
全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郑老师的暴怒震慑住了。陈涛紧咬着嘴唇,身体微微发抖,眼镜片后的眼睛里充满了屈辱和不解。林野的心也揪紧了。他理解陈涛想接触实用技术的渴望,也明白郑老师强调基础的部分道理。但郑老师这种全盘否定、上纲上线、甚至人身攻击的方式,让他感到极度不适。
“这份作业,零分!”郑老师最后宣判,声音冰冷,“并且,陈涛,下课后到我办公室来!我要跟你好好谈谈学习态度问题!”
下课铃响了,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陈涛低着头,默默收拾东西,跟着郑老师离开了教室。同学们议论纷纷,有同情陈涛的,也有觉得他“活该”、“出风头”的。
林野没有参与议论,他默默走到陈涛的座位旁,拿起那份被郑老师摔在讲台上的cad图纸。图纸很干净,很标准,每一个细节都显示出绘制者的用心和对工具的熟练。他想起陈涛父亲那个老线路工的期望——“别走我的老路”。陈涛想接触新工具、新方法,难道不是一种积极的、试图“不走老路”的努力吗?为什么在郑老师眼里,就成了“投机取巧”、“偷懒”、“蔑视学科”?
那天晚上,陈涛很晚才回到宿舍,脸色苍白,眼神黯淡。他没说郑老师跟他说了什么,但整个人像被抽掉了精气神。他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