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炕破被,眼中再次盈满了泪水,不知是激动还是惶恐。
赵嬷嬷亲自伺候林晚更衣梳洗。她动作轻柔熟练,手指避开了林晚脸上的疤痕,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器。
温热的水洗去了一路的风尘和疲惫,也洗去了脸上刻意涂抹的暗沉药汁,露出了更加苍白却也更清晰的五官轮廓。那道疤痕如同烙印,在温润的水汽中愈发显得狰狞。
换上内务府新赶制送来的、用银线绣着暗纹云雀的月白色常服,林晚坐在菱花铜镜前。赵嬷嬷拿起一把玉梳,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她半干的长发。
镜中的女子,苍白,瘦削,眉眼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冷冽。那道疤痕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从额角蜿蜒至脸颊,彻底摧毁了原本可能存在的清秀。唯有一双眼睛,幽深如古井,沉静得可怕,映着镜中辉煌的灯火,仿佛燃烧着两簇冰冷的火焰。
“娘娘……” 赵嬷嬷轻声开口,打破了沉寂,“高公公方才传了皇上口谕,晚些时候,皇上会来关雎宫。”
林晚梳理发梢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镜中的眼眸,平静无波,深不见底。
“知道了。” 她的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
赵嬷嬷不再多言,专注地梳理着手中如墨的青丝。
夜色如墨,沉沉笼罩着宫闱。关雎宫承恩殿内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鎏金仙鹤灯树上的烛火跳跃着温暖的光晕,将殿内照得一片澄明。
空气里弥漫着清雅的沉水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新宫殿宇特有的木质气息。
林晚并未坐在主位。她选了一张靠近窗边的紫檀木圈椅坐着,面前的小几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似乎并未认真阅读的书卷。
身上依旧是那件月白色的常服,在辉煌的灯火下显得过于素净,却奇异地与这满室华彩形成一种疏离的对比。她微微侧着头,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脸上那道疤痕在光影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更添几分冷硬。
殿内侍立的宫人比白日少了许多,只剩下赵嬷嬷和两个贴身的大宫女,屏息凝神,垂手肃立,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绷的等待。
终于,殿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沉稳而清晰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高无庸那特有的、带着一丝尖利却无比清晰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