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港的雨季,向来是粗暴而任性的。^j+y*b/d+s+j\.!c-o′m-今年的九月,它来得格外凶猛,仿佛要将整个海地的天空都倾倒在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上。林野站在圣马克港新铁路桥的桥头,脚下是横跨在浑浊河道上的钢铁巨兽,桥下是翻滚着泡沫的河水,以及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的芦苇丛。他脚边的水洼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以及他那张被雨水和疲惫刻画得有些苍白的脸。
安全帽的尼龙带子被雨水浸透,紧紧地勒在脸颊两侧,反射着湿漉漉的光。手腕上,一枚银镯随着他微微的动作,轻轻撞在临时扶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叮铃”。那是扎伊,他缅甸项目上的老伙计,临走前硬塞给他的。银镯用一根褪色的红绳系着,绳子的末端,是一个精巧而古朴的结——克钦族的“平安结”,象征着旅途的顺遂与平安。林野偶尔会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结,指尖能感受到红绳的粗糙和银镯的冰凉,那是扎伊手心的温度,也是缅北高原上风沙与星空交织的记忆。
“林工!”一个清脆而带着异域腔调的声音从桥下传来,穿透了雨幕和风声。是安娜,他的本地助手,一个有着明亮眼睛和卷舌音的海地姑娘。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促,是海地克里奥尔语,但每个音节都努力地清晰:“潮位监测仪显示,涨潮时间比昨天又早了二十分钟!”
林野的心猛地一沉。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防水手表,指针刚刚划过清晨七点的刻度。七点,雨还在下,天色阴沉得像泼了墨,能见度不足十米。他深吸了一口潮湿而带着咸腥味的空气,抓起挂在栏杆上的深绿色工装雨衣,猛地罩在头上,雨水立刻顺着帽檐倾泻而下,模糊了他的视线。
“安娜!”他压低声音喊道,试图盖过雨声,“数据可靠吗?是不是传感器进水了?”
“我检查了三次,林工!”安娜的声音从下方急切地传来,“数据稳定,曲线异常得很明显!”
没有时间犹豫了。林野解开安全帽的系带,重新扣紧,抓起雨衣下摆,快步朝桥下跑去。脚下的胶鞋踩在积水的桥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冷得他打了个寒颤。桥下,一个用木板和帆布临时搭起的工棚里,闪烁着几盏昏黄的电灯泡,勉强驱散着黑暗和潮湿。安娜正蹲在监测仪前,专注地盯着屏幕,湿漉漉的发梢上沾着几片蔫了的鸡蛋花,那是她早上出门时别在发间的。她手里还举着平板电脑,似乎想比划着解释什么。
“您看,林工!”她看到林野,立刻迎上来,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这潮汐曲线——”她熟练地划开屏幕,将数据图表推到林野面前,“和三个月前我们测的基准数据完全不一样,像是……”
“像是被谁偷偷推了一把?”林野接过平板,指尖悬停在屏幕上那个醒目的“异常波动”标注上。三个月前,当他们这个中资铁路项目团队刚刚进驻圣马克港时,这里的潮汐规律就像一座精准的钟表,每天涨潮退潮的时间分毫不差。可最近这半个月,情况变得越来越诡异。涨潮的时间每天都在提前,平均每天快上十分钟,而退潮时,河床的水位却比往年同期要低半米左右。这完全不符合常理,潮汐的规律本该是相对稳定的,除非……
安娜拽了拽他的工装袖子,手指冰凉,眼神却异常明亮,她指向桥墩外那片被雨幕笼罩得更加深邃的雨林:“您听!”
林野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雨声如织,掩盖了大部分外界的声音,但在这密不透风的雨声中,确实有一种规律的、沉闷的声响穿透而来。“咚——咚——咚——”像是有谁在敲击着什么古老的、巨大的青铜器,声音沉郁而悠长,带着一种原始的节奏感。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雨林深处,隐约能看到几个穿着靛蓝色工装的身影,正围着一棵粗壮的树干,用木槌一下一下地敲打着。那是莱凯村的护林队,安娜的族人。他们没有使用现代的测年仪,而是沿用着祖辈传下来的方法,用木槌敲打新栽下的金竹树干,通过倾听内部的声音来判断是否有虫蛀,或者生长是否健康。
“是莱凯村的护林队,”安娜解释道,语气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他们在给新栽的金竹做‘体检’。敲树干听声音,能听出有没有虫蛀,根基扎得牢不牢。我阿公说,这比仪器还准。”
林野看着那几个在雨中专注敲击的身影,忽然笑了。这让他想起了在缅甸k83段项目上遇到的场景。那时,他们的老测量员老周,总喜欢用他那块用了几十年的怀表,贴着刚刚铺设好的铁轨,仔细聆听轨距是否均匀,是否有细微的变形。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