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那段黑暗岁月最残酷的见证。它断口处参差不齐,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巨斧劈开。他不会擦拭它,只是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着它的断口,让那冰冷的金属贴着掌心,感受着那份熟悉的、带着伤疤的冰冷。
他会将这半截残尺,轻轻放在手掌心,对着灯光,仔细端详。断口处有些地方已经氧化,呈现出暗哑的色泽。他想起父亲刻在断口附近的一个小小的坐标,那是他们家老屋所在的位置。这个坐标,曾经像一根毒刺,扎在他的心上,让他每次看到这半截道尺,都想起父母被强行从家中拖走的屈辱画面,想起他们最终沉寂在冤屈中的悲惨结局。
但现在,他摩挲着那个坐标,心中涌起的却不再是仇恨,而是一种更加复杂、也更加深沉的情感。那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是一段关于失去、关于不公、也关于抗争的记忆。但这记忆,不再仅仅指向痛苦和怨恨,更指向一种力量的源泉。是这段记忆,让他明白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是这段记忆,支撑着他,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是这段记忆,最终让他站回了轨道上,并且,用自己手中的尺子,去守护更多人的安全,去对抗更多的不公。
他常常会坐在这半截残尺前,坐上很久,一言不发。窗外的天色,从暮色渐沉到星光点点,再到晨曦微露,他似乎都浑然不觉。他的世界,仿佛就浓缩在这一截冰冷的金属和那个小小的坐标里。那里,有他的过去,有他的伤疤,也有他力量的根基。
赵警官偶尔会通过那个加密的旧邮箱,发来一条简短的问候。信息总是很短,比如“一切安好?”或者“注意安全。”林野会同样简短地回复,比如“安好。尺在。”或者“明白。一切可控。”他们之间,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亲昵的称呼,只有这种简洁而高效的交流方式。这条隐秘的通道,像一条细长的生命线,连接着两个在体制边缘行走的人。林野知道,赵警官的问候,既是关心,也是确认——确认这条线依然畅通,确认他这个曾经提供过关键线索的人,依然在这个世界上安全地存在着。
林野的回复,既是告知,也是一种承诺——承诺自己会保护好自己,继续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也承诺自己不会忘记那些黑暗中的眼睛,不会忘记那些需要被守护的真相。
房贷依旧只有每个月80元,这笔数字在如今林野丰厚的存款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他早已不再为生存而焦虑,不再需要为了节省几块钱而计算着过日子。他的账户里,有攻关小组带来的额外奖金,有公司因为采纳他的方案而给予的奖励,还有他在解决各种技术难题后,同事们自发为他凑的感谢费。钱,对他来说,已经不再是衡量价值的唯一标准,也不是衡量幸福的唯一砝码。
他开始学着享受生活。他会偶尔在周末,骑着自行车去城郊的公园,看湖里的野鸭嬉戏,看孩子们在草地上追逐打闹。他会去图书馆,借几本关于铁路历史或者机械工程的老书,坐在安静的角落里,慢慢阅读。他甚至会去尝试一些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事物,比如去一家新开的咖啡馆,点一杯从未喝过的拿铁,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人来人往。
他的生活,就像这把被精心擦拭保养的道尺,表面冰冷而坚硬,内部却蕴含着一种温暖而坚韧的力量。他不再试图去改变整个世界,也不再试图去对抗所有的黑暗。他只是静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好自己的事情,用那把道尺,去丈量自己脚下的路,去守护自己认为重要的人和事。
他就像一个站在河岸边的人,静静地观看着河水的流淌。河面上,有平静的波光,也有汹涌的浪涛;有顺流而下的落叶,也有逆流而上的鱼群。他看到了一切,也理解了一切。他知道,河流有自己的规律,世界也有自己的规则。他无法阻止所有的浪涛,也无法改变所有的流向,但他可以做好自己,可以在属于自己的那一小段河岸上,种下一棵树,或者捡起一片垃圾。
他的道尺,依旧冰冷。但当他握着它,感受着掌心传来的那份熟悉的触感时,心中却会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这温暖,来自于过去的伤痛,也来自于现在的平静;来自于外界的压力,也来自于内心的坚守。他的道尺,不再仅仅是一把测量工具,更像是他的伙伴,他的镜子,他的标尺。它量出了世界的距离,也量出了自己内心的宽度。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又悄然飘落下来。一片片雪花,轻盈地旋转着,落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落在灰色的屋顶上,也落在林野的窗台上。世界,在雪的覆盖下,变得一片洁白,也变得一片寂静。
林野放下手中的半截残尺,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一股清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夹杂着雪花的冰凉。他伸出手,接住几片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