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林野下意识地微微偏头躲开了。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母亲的手顿在了半空。
“小野,”母亲的声音更轻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真没事?妈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在渝都遇到难处了?跟爸妈说说?”
林野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看着母亲关切的眼神,父亲虽然粗声大气却掩饰不住的担忧,再想到藏在消防证里那份沉重的合同,想到那枚随时可能引爆的伪造公章,想到那刷爆的信用卡和一万三千四百四十块的利息……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他多想告诉他们,他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哪怕只有三十平,哪怕背上了沉重的债务。他多想告诉他们,他正用尽一切办法在挣扎,在城市的缝隙里寻找立足之地。但他不能。他无法解释“渝都安防科技”的谎言,无法解释那枚公章,无法面对他们知道真相后的失望和担忧,更无法承受那份“一年二十万”带来的、无声的压力和愧疚。
“没…没事,妈。”他垂下眼帘,避开母亲的目光,声音低哑,“就是…复习有点累。快考试了。”他指了指桌上的教材,试图用这个理由搪塞过去。
母亲看着他低垂的头,看着他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沉默了几秒。她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带来的保温桶:“累就更要好好吃饭。妈给你炖了鸡汤,还热乎着呢。快,趁热喝一碗。”
父亲也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他放下饼干,从随身背着的那个印着“林记百货”logo的旧挎包里摸索着。林野以为他又要掏出什么“加油包”新品。
然而,父亲掏出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棕色牛皮纸信封。信封很薄。他走过来,不由分说地将信封塞进了林野夹克的外口袋里,动作快得林野根本来不及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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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父亲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硬,还有一丝林野从未听过的、近乎恳求的意味,“别犟!密码是你妈生日。”
林野下意识地摸向口袋。信封里,是一个硬硬的卡片轮廓。一张银行卡。
“爸……”林野喉头滚动,鼻子猛地一酸。
“嘘!”父亲用眼神制止了他,又用力拍了拍他装着银行卡的口袋,仿佛要把某种力量拍进去,“别想那么多!该吃吃,该喝喝,该考考!天塌不下来!你老子还在呢!”
母亲已经盛好了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鸡汤,端了过来:“快,趁热喝。喝完好好睡一觉,脸色太差了。”
林野接过碗,温热的瓷碗烫着掌心。浓郁的鸡汤香味弥漫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暂时驱散了油墨、焦虑和伪造文件带来的冰冷气息。他低下头,看着碗里澄澈的汤和金黄的油花,热气熏得他眼眶发涩。
他小口地喝着汤。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慰藉,却化不开心中那块沉甸甸的巨石。父母关切的目光像温暖的阳光,却照不透他深藏的秘密。口袋里的银行卡,薄薄的,却重逾千钧。书桌上,深蓝色的消防证封套安静地躺着,像一颗沉默的定时炸弹,里面封存着他孤注一掷的“家”的梦想,也封存着随时可能将他炸得粉身碎骨的危险。
这碗汤的味道,混合着谎言的重压、亲情的暖流和对未来的巨大迷茫,酿成一杯世间最苦涩的琼浆,被他一口一口,艰难地咽下。窗外的渝都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勾勒出无数个亮着灯火的窗口。而属于他的那扇窗,藏在虚假的印章和沉重的债务之后,前路晦暗不明,每一步都踏在薄冰之上。钢轨的重量是物理的,可以被道尺精确丈量;而这“家”的重量,是心灵的,是现实的,是道德的,它沉沉地压在肩头,几乎要将他年轻的脊梁压弯。
喜欢钢轨上的五年:三千到存款五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