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发出沉闷的嗡鸣,像一头被囚禁的野兽,在黑暗中低吼着,贪婪地啃噬着传感器里那点可怜的贵金属。
老周那句警告,如同阴冷的鬼魂,在耳畔低语回荡:“你小子,走的是赵老头的老路啊!当年他举报设备回扣,结果呢?被扣个‘技术事故’的帽子,最后……” 林野握着离心机控制杆的手,猛地一抖,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但下一秒,那颤抖便被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压了下去——那是生活早已在他身上刻下的、一层厚厚的麻木与伪装出来的镇定。
他忽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钉在离心机转筒的出口。那里,几粒细小的金粉正缓缓析出,在惨白、破碎的月光透过仓库顶棚缝隙洒进来时,泛着一种诡异而致命的光泽,如同来自深渊的诱惑,闪烁着不祥的魅惑。这些传感器,本该被投入熔炉,化为乌有,此刻却成了他那个摇摇欲坠的攒钱计划里,那笔额外的、带着血腥味的“风险对冲基金”——整整五百元。他心如明镜,自己正踩在一条细如发丝的钢丝上,脚下的不是云端,而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但为了那个遥不可及的目标,为了那一点点可能在灰暗中燃起微光的希望,他别无选择。
当风声渐紧,工区开始悄然追查设备流失时,林野的心跳几乎要撞碎胸腔,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住了他的四肢百骸,勒得他几乎窒息。夜色更浓,雨势不减,他深吸一口气,将最后几个拆解过的传感器小心地沉入墙角那个肮脏的排水沟。他看着它们被汹涌的泥石流裹挟着,翻滚着,最终消失在黑暗尽头——那正是赵叔长眠的西山隧道方向。那一刻,他仿佛看见赵叔那张布满皱纹却依然温和的脸在雨幕中浮现,仿佛听见他带着浓重乡音的叮嘱:“小心点,别学坏……” 赵叔啊……他不知道自己这条路是对是错,前路被浓雾笼罩,伸手不见五指,但他已经像一艘被风暴卷离航线的船,再无回头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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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月发薪日,当那一串跳动的数字在atm屏幕上亮起,终于突破了六位数时,林野站在冰冷的机器前,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解脱?后怕?酸楚?还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掺杂着苦涩的甜?五味杂陈在胸腔里翻滚,堵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忽然想起那张被汗水反复浸透、边缘还带着干涸血迹的火车票,那曾经是他逃离此地的唯一念想,票面上“新生”二字像一枚生锈的钉子,扎在记忆里,闪烁着遥不可及的光。只是这次,他终于攒够了钱,那张通往真正“新生”的车票,已然握在手中,触手可及。
工区宿舍的墙上,那张被他反复修改、标注得密密麻麻的《攒钱作战图》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本崭新的《设备检修流程图》,像一层新的墙皮,试图覆盖住旧日里那些隐隐作痛的疮痍。林野将道尺熟练地插进工具包,包底深处,压着赵叔留下的两件遗物:半截铁镐,冰冷坚硬,上面刻着“007”的编号,那是赵叔在铁路线上奋斗过的印记;还有一本被翻得卷了边、页脚磨破了角、纸张泛黄的《铁路工人权益手册》,上面有赵叔曾经用红笔勾画、批注的痕迹,记录着他为了维护工人权益四处奔走的足迹。远处,沉闷而悠长的列车轰鸣声穿透雨夜传来,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穿透力,既是时代的滚滚车轮声,又像是一种无声的承诺,在黑夜里回荡。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台崭新的全站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瞬间清醒。他忽然明白了赵叔常说的那句话:“真正的道钉,不是钉在钢轨上,是钉在人心里的。”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依然泥泞,依然布满荆棘,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计算着生存基线的、卑微的林野了。他缓缓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脊背,胸膛里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生长。抬起头,他的眼神里,那点因长久压抑而黯淡的光,似乎又重新亮了起来,变得更加坚定,更加明亮。
喜欢钢轨上的五年:三千到存款五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