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子蘸着鲜红的油漆,在选定的坚固岩面上用力刷下一个端正的十字,漆迹饱满,在灰黄的岩石上异常刺眼。为了保险,他还搬来十几块拳头大的碎石,围着标记垒了一圈。
“放屁!”老赵的吼声像一记闷雷,骤然炸响在林野耳边,震得他耳膜嗡嗡直响,仿佛连脑浆都在震荡,“我他妈大清早亲自去现场看的!那标记?淡得跟鬼画符似的,都快融进地里了!再看那石头,东倒西歪,滚得满地都是,活像被野狗啃过!你说,这要是人干的,还能不是你偷工减料,想图省事?难不成是半夜三更,有鬼跑来给你拆台?!”他上前一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野脸上,“施工队的人眼睛都看见了!你昨天下午就撵着尾巴溜了!跑得比兔子还快!我问你,是不是心里惦记着食堂那口热乎饭,急着回来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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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工减料”、“图省事”、“抢热乎饭”……这些字眼像淬了毒的钢针,噗噗噗地扎进林野的神经,每一针都带起一阵刺痛。-鸿!特,暁`税·蛧¨ !哽~歆·最·筷`一股滚烫的血液“轰”地一下直冲头顶,烧得他眼前金星乱冒,脸颊烫得能煎鸡蛋。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指甲几乎要穿透掌心,尖锐的疼痛也压不住那股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怒吼。他多想仰天长啸,多想一把揪住老赵的领子,拖着他去现场对质,把那些被冤枉的委屈、那些憋在心里的怒火,像喷泉一样狠狠喷在对方那张可恶的脸上!可当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食堂里黑压压、指指点点的人群,扫过西北角那张圆桌旁几个似笑非笑的面孔,再落到段长那张永远挂着一丝漠然的脸上,还有陈大奎嘴角那抹仿佛能冻结空气的冷笑……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委屈,像被迎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被一股更强大、更冰冷的现实感死死摁了回去。那股气堵在胸口,沉甸甸的,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几乎窒息,连呼吸都带着哽咽。
他明白了。不是标记自己褪色,也不是风把石头吹跑了。有人在他离开后,故意破坏了标记。为了什么?也许就是因为他昨天收工前,拒绝了陈大奎让他帮忙搬私人物品的要求;也许只是因为他是新来的,好欺负,是个完美的替罪羊;也许……仅仅是为了此刻,让他在所有人面前,像个傻子一样被痛斥,成为领导餐桌上的一道开胃菜。
老赵的咆哮还在继续,每一句都像鞭子抽打在他摇摇欲坠的尊严上:“……一点责任心都没有!技术不行态度还不端正!就你这样,还指望转正?还考什么证?我看你趁早卷铺盖滚蛋!工区容不下你这种害群之马!这个月的安全绩效奖金,全扣!一分没有!再出一次纰漏,直接给我滚蛋!听见没有?!”
“听见了。”林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低哑得几乎不像自己的。他低着头,盯着自己沾满泥灰的旧劳保鞋鞋尖,仿佛那里有全世界唯一的支点。他能感觉到食堂里那些目光,同情、鄙夷、麻木、幸灾乐祸……混杂在一起,形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牢牢捆缚。西北角那边,似乎传来段长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咳,和陈大奎压低了的、带着谄媚的附和笑声。
“给我滚回座位去!”老赵的声音像炸雷般劈下,怒火几乎要将眼眶点燃,“看着你就来气!” 他最后这句吼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随即不耐烦地像掸去粘在衣袖上的苍蝇,猛地挥了挥手,转身时,整个后背都绷得紧紧的,怒气像尾巴一样甩在身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野像个提线木偶,僵硬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挪回自己的座位。每一步都异常沉重。食堂里死寂了片刻,随即压抑的低语声如同潮水般重新蔓延开来,嗡嗡作响,比之前更加刺耳。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如同芒刺,黏在他的背上。他重新端起那个冰冷的饭盒,里面漂浮的几片白菜叶,在浑浊的汤水中载沉载浮。胃里早已没有半分食欲,只剩下冰冷的石头,和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苦涩腥气。
他拿起筷子,机械地戳着饭盒里的东西。白水煮白菜的寡淡气味混合着食堂里油腻的饭菜味道、汗味、尘土味,钻进鼻腔,令人作呕。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滚,他猛地放下饭盒,捂住嘴,强忍着那股强烈的呕吐欲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野哥……” 小刘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怯生生地飘了出来。他眼巴巴地看着野哥,脸上写满了担忧,小心翼翼地开口:“您……您别往心里去啊。” 他顿了顿,像是费了好大劲才把下面的话挤出来,“老赵那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就那臭脾气,跟个炮仗似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