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的呼吸,再没动静。
吴姐年纪不算大,睡也比一般老人要多得多,十点钟查一圈一楼所有房间。这三层小楼建成的时间不短,没有加装电梯,所以不良于行、身体病弱的都住在一楼,包括几个像赵柱一样基本生活都不能自理的。
养老院十年前床位还宽松得很,近几年却已经人满为患,很多老人的住宿条件都从一人一间变成两至三人一间,只有一楼的房间,住的都是病得重的、需要专门照料的老人,仍然保持着一人一间。
当然,这可是蔡平强以一人之力,扛住了很多生活不能自理、想要住进来的老人的家属,才给了大家喘口气的机会。那长长的等待名单分为两类,一类只是年纪大些,身体没有大病痛,一类却需要人贴身伺候,连自己吃饭上厕所都不能够。
对于前一类人,找找关系,打个招呼,加个床,问题都不大,不过是多床被子要洗,多碗饭要打的事儿。可对于后一类人,养老院已经实在抽不出人手照料,蔡平强规矩定死,必须出一个进一个。像这一次,赵柱死了,他空出来的床位,可以进一个需要特殊护理的名额。
吴姐因为紧张,很多时候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很难懂,但王家梁却从中听出一个消息:赵柱的死,可能不是因为他本身,百是因为他占着养老院极为宝贵的床位。要不然,还有谁有理由会杀害一个年岁已高、身无恒产、不良于行的老人呢?
赵柱可是老五保户,在进养老院之前,家里穷得连房顶都四处透光没钱修,自己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身上穿的家里用的,全都是好心人送来的。一直到进了养老院,才终于过上三餐得继,衣着干净的生活。
别人眼盯得发红也没用。公立的养老院,天然有赵柱一个床住。谁让人家无子无女,四邻不靠,党和政府不能丢下他不管呢。
同样的,杀了赵柱,麻烦会降到最低。像他这样的人,生前没人牵挂,死后也不会有人心疼,只要凶手手脚做得干净一点,不留线索,便是知道是谋杀又如何?没有受害者家属跑到公安局大门外去哭,过一段时间没得戏唱,谁有那么多时间围着桩注定当悬案的死案尽心尽力查?纯属吃力不讨好。
王家梁问来问去,见吴姐已经没有什么新鲜话说,翻来覆去都是给自己脱罪,反复强调自己头天晚上看的时候赵柱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再进去的时候赵柱已经死了,她在值班室一觉睡到闹钟响,睡觉质量不错的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尹保江则缠上了王家栋,开始细数从2018年1月1日到现在,死在养老院的倒霉蛋:
1月5日,江氏,女,96岁,死得很安详,睡梦中离世。她的子女都先她一步离世,孙子辈的都不在本地,连她的丧事,都是孙辈人委托养老院全权处理的,尸体火化,骨灰撒入河中;
1月12日,王爱军,男,77岁。吃完午饭回房休息的他被同住的人发现时已经不行了。送医抢救途中咽气,据医院鉴定,他是吃了花生油做的饭菜,过敏休克致死的。看到他的人都被他满脸长疹子的模样吓个半死。王爱军不能吃坚果这是养老院的工作人员都知道的事,他会对坚果类产生严重的过敏反应,因此饭菜一向是单做,连锅碗瓢盆都与别人的分开。为此,他自己每个月得比其他老人多支付五百块的特殊护理费用。
尹保江说起他时语气十分惋惜,王爱军与赵柱的情况差不多,没有家人,后事也是养老院料理的,尸体火化,骨灰抛撒。
用尹保江的原话,如果他娘是这么死的,他不让养老院大出血,赔个三五十万,他就跟蔡平强姓。王爱军知道自己有的过敏症,平时吃喝都挺小心的,可这一回,养老院居然说他们在王爱军的床头柜里发现一袋子开心果,还是被拆开的,同住的老人称不是他买的,来源一度成秘,居然也让养老院一床大被遮掩过去;
1月15日,袁敏,女,82岁。在她的死亡证明上写的她是死于心脏病,其生前确实患有严重的风湿性心脏病,家属对这一结果接受良好,她的死亡像是最正常的,连尹保江都没理由怀疑她是被害的;
1月19日,邝思海,男,69岁。他死的地点有些奇怪,不是在自己房间,不是在餐厅,他是等到晚上就寝还未归之后,被当天值夜班的工作人员从楼后的树林里发现的。谁会在大冬天正冷的时候,去遮天蔽日的树林里?
但邝思海不但去了,还死在里边破败的凉亭里。他被人发现时,喉咙里一颗没来得及咀嚼就被咽下去的槟榔早已经夺去他的生命。他躺在凉亭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舌头外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