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这个女人还跟他除了分享一间病房没有一毛钱关系,他只觉得心烦异常,如果不是肿瘤病房一贯生意火爆他没得换,想要回家他妈妈也眼泪汪汪地求他,他还真一分钟都呆不下去!
所以才会对言希荨充满同情啊喂!怎么忍得了的?也深深地庆幸,幸亏自己没有姐妹这种奇怪的生物!
有的时候陈智睿明显能看得出言希荨也忍不了了,时常找借口出去平息平息即将暴走的心态,两位深受言江黎眼泪之害的难兄难弟几乎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得知言希荨是公务员,陈智睿很是羡慕,他有个远房表姐,远到什么程度呢?一年都不定能在家庭聚会上见上一面,自己生病住院多年,他们一次都没来探望过,这位表姐前两年大学毕业考上了他们本地的公务员后,姨妈给所有亲戚打了电话,无论平常是否有联系,专门炫耀自己养了个如此出息的女儿,用她的原话说,就是上千人报名竞争才招三个人,简直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录取率还低,从此后吃上皇粮,衣食无忧了!
陈智睿之所以记这么清楚,是因为那远房姨妈兴奋太过,还专门把住得近的亲戚都叫过去吃了顿饭,陈智睿因为那段时间病情稳定,完全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便跟着父母一起去蹭顿好的,家里边经济并不宽裕,总是能省就省,他不忍心自己营养均衡父母吃糠咽菜,从不让单独给他准备小灶,十几岁的大小伙子,正是长身体饿得快的时候,席上吃得着急了些,便得了那姨妈的冷嘲热讽,与她优秀的女儿相比,陈智睿简直被秒得渣都不剩,姨妈明里暗里说人的命天注定,治不好就别白搭钱之类,气得父亲当场带着自己老婆孩子摔筷子走人,自此老死不相往来。
记忆不太愉快,所以陈智睿记得再清楚不过,知道考取公务员的不容易,对言希荨就多了几分敬仰,搞得言希荨没好意思告诉他考试与考试是有区别的,基层的岗位竞争要小得多,他羡慕错人了。当然,这些不妨碍言希荨向他解释自己的工作,谈那些生活得无比艰辛的穷人。
就像是曾经听这的一个故事,一个人总在抱怨自己穷得买不起鞋,每天光脚走路多么辛苦,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没有脚的人。言希荨拍了拍陈智睿瘦弱的肩膀,似是劝他又似是想说服自己:“这天底下比咱们过得惨的有的是,至少你还能住进医院,还看得起病,还有活下去的希望。有些人,连买药的钱都没有,还有些人,生下来就得了绝症被亲生父母放弃。没有逼到绝境,你永远不知道人性可以堕落到什么程度,珍惜你现在的生活吧,都不容易,好好活着。”
是啊,都不容易。活着才是最艰难的事。
听了三天言江黎魔音穿脑般的哭声,陈智睿终于等回了他的检验结果,病情没有恶化,大约是天气太热引起他的不适,平时多注意休息,按时吃药,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等到肿瘤再长大些回来复诊即可。
不用立刻挨上一刀,陈智睿自然乐呵,而不用立刻支出一大笔钱,陈家父母也很高兴,一家人欢欢乐乐地收拾东西家走,陈智睿要了言希荨的联系方式,自那之后一直保持联系。
这一回,他住院准备手术,巧合地又跟言江黎住到一起。虽然头疼这爱哭包的泪水还是一如既往得多,但到底言希荨的知心大哥哥做得不错,他也就忍了。
陈智睿严格意义上来说得的不是恶性肿瘤,肿瘤的生长速度不快,对身体主要器官的攻击性不强,与那些动辄几个月就死的病人相比,他无疑是幸运的。但他的不幸在于,肿瘤生长的位置,让医生不敢冒险摘除全部。
这片多余的粥样肿瘤组织,生长在陈智睿的心脏周围,像一团杂草似的纵横交错,将他整个心脏严严实实包裹其中,相伴相生,大有你敢动我,我就与你同归于尽的架势,想要全部切除干净,陈智睿有九成的可能下不来手术台。根治的方法也有,那就是心脏移植手术,可是一来各种可供移植的器官是像大熊猫一样稀缺的资源,二来哪怕能找到合适的供体,各项费用加在一起已经高昂到普通家庭望而却步的程度,三来移植的器官终究不是自己打娘胎里长出来的,会产生排异反应,长期服用抗排异反应的药物也是笔不小的开支,这最后嘛,即使以上都不是问题,移植来器官也有理论上的使用年限,十年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年,便需要再次更换,这是个魔咒般的死循环。
所以根治的方案不可行,剩下的就只有保守治疗了。一次又一次开膛破肚,将医生有把握的多余肿瘤组织切除,减轻心脏的压力,让陈智睿可以正常生活一段时间,直到他又感觉心脏压力太大,再做下一次手术。